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。
雷狮是被冷醒的。
他赤裸着上半身,半边被单滑下床铺,压根没把他的大长腿裹住。而且像所有宿醉的人一样,哪怕仅仅是从床上爬起来这么简单的动作,也搞得雷狮脑袋嗡嗡响,疼得他欲要流泪。
日上竿头,穿过窗纱的阳光却没能照暖床铺,雷狮颇颓丧地坐在床边,他骂骂咧咧地晃着头,使劲按了按太阳穴,费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,才看清了眼前的世界——
安迷修不在他的身边。
雷狮走出自己乱糟糟的房间,客厅狼藉的场景亦使他以为花了眼。他咬着干巴巴的嘴唇,逃到洗漱间里拧开冷水,胡乱洗了把脸。
意识兴许是被抽离身体,雷狮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,混沌的脑子无法处理快要爆炸的信息。他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洗漱完的,也不清楚自己是怎样穿上衣服的,他甚至察觉不到自己饿了。
他呆呆地将身体陷在沙发里,脸上迷茫的神情令他像个走丢了的孩童。
手机里没有未接电话,什么都没有,连一条短信都没有,连寥寥数字都没人施舍给他。
没有人联系他。更不可能有那个他此刻最想与之谈话的人来联系他。
想要和那人说说话,可是他居然连按下呼叫键的勇气都没有。
雷狮骄傲了二十多年,明明是最不稀罕他人施舍的。
可胸腔不断涌上的情感,难受得让他视线模糊了。
那个人走了。那个暗恋了自己很久的人……真的离开了。
带走了最后的宽容,一点余温也没留下,道别都没给,干干脆脆地离开了这个地方。
雷狮不确信自己的心脏是不是被凿开了一个洞,但安迷修无声的离开确实狠狠地打击到了他。
请试想一下,不会再有人在清晨时掀开你的被子催你起床了,他也不会再天天给你做饭,不会一直一直喂你喜欢吃的,不会在下暴雨的时候冲出去给你打伞,不会陪你聊天打发时间,不会去给你买游戏买漫画,不会在你半夜失眠时给你递上一杯热牛奶……
他起早贪黑,任劳任怨得像个老妈子,还傻兮兮地爱着你。
可那都是曾经。
手机的棱角硌得手心疼,雷狮心想,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安迷修来接受他的全部了。
再也不会有那样的人了。
雷狮呆坐了许久,后来不知怎么地,他竟推开了自家的门。他想自己应该可以再挣扎一下,说不准还能把安迷修找回来……
心里没底,这是雷狮所遇上的最大难题,难到他无计可施——他都不晓得安迷修在哪一个角落。
不料一出门,雷狮却遇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。
格瑞端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家门口,他手里捏了个素描本,正专心致志地在上边涂涂画画。而最吸引人眼球的是,格瑞怀里还窝着一只猫。
用眼角余光瞟到了雷狮的身影,格瑞放下笔与本子,抱着懒懒散散的小猫站到了雷狮的前边。
“你还真有闲心在屋外画画,晚上我看见了你的桌子……你不会是画漫画的吧?”
一见到外人,雷狮的气势又不长记性地回来了。他奚落道:
“想想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漫画家。”
格瑞一声不吭,雷狮自己也觉得没趣,便瞅了瞅格瑞怀里的猫。
细细地盯着那只猫看了好几眼,雷狮讶然,上前一步问:
“这只猫难道是……”
“它叫小银。”格瑞实诚地介绍道。
“我不好奇这个!”
“安迷修说这是他捡回来的猫。”
格瑞轻轻地挠了挠小猫的下巴,见它一副舒服样,他的目光放柔了几分。
“不过我猜,这应该是你捡回来的吧。”
雷狮大概是懂了什么,尴尬而愧疚地别开了脸,格瑞见状,情不自禁地长吁一口气。
“下午六点半。”格瑞口中念出一个时间。
“什么?”雷狮身子僵住了。
“安迷修在早上给我打了个电话,”万年冰山脸的格瑞居然轻笑了起来,“时间很充裕,不是吗?”
“你……”
“他也没告诉我具体是哪一个火车站,不过我觉得你还有的是时间去找。”
雷狮直愣愣地盯着格瑞的脸看,似乎在琢磨这些话的可信度,直到最后,他才猛地打个激灵,飞快地转回屋里去拿自己的钱包。
“也许他还在生气,所以情愿叫我去传话。但说不定他早就不气了,否则不可能还让雷狮去找他。”
格瑞搂着猫,自言自语道:
“当然,安迷修八成只是想赌一把,寻个乐子。”
“毕竟要体现一个人的诚意……最好还是当面去谈吧?”
把话准确无误地传达到了,格瑞还没有立即离开,他等着雷狮再次走了出来,冲着那火急火燎的人喊:
“记得还我玻璃钱。”
雷狮脚步一缓,差点滑倒,不过也就在此时,他才实实在在地觉得旁边的邻居特别有意思。
所以,他回头自信地咧齿笑了笑,也说了一句有意思的话:
“邻居之间谈钱伤感情啊,要不我免了你之后的喜酒钱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