兰芽

*我曾经想让这个故事有一点高潮，但其实写到最后，它依旧是那么平平淡淡。

“那么安迷修先生，呃……你是否愿意与你旁边的男子缔结婚约?无论贫穷还是富贵，无论疾病还是健康，都永远对他忠贞不渝，直至生命尽头?”

KTV的一个大包间内搭了一个小台子，凯莉就站在上边拿着话筒当主持人。她学着神父的口气说话，压低嗓音，从容地念出手心上的小抄。

安迷修忍俊不禁：“我愿意。”

“好的好的，就知道你愿意，”凯莉清清嗓子，继续道，“接下来另一位，雷狮先生，你是否愿意……唉，后边太长了，我就懒得念了，反正我想你也愿意。”

“喂！”下边的雷狮恨得牙痒痒。

“OKOK你们都愿意就行了，节约时间，现在请两位新郎交换戒指——嗯，这个环节也省了吧，在场所有人都晓得你们早就交换戒指了。”

“凯莉！”

“就这样！婚礼完成！祝他们幸福！”凯莉根本不把气炸的雷狮放在眼里，她兴奋地将话筒举到唇前，活像是在举行一场演唱会。魔女大声地对包间里的所有人宣布道：

“现在——”

“PARTY正式开始！狂欢吧！”

不知是谁第一个开了啤酒，一群人开始欢呼的时候，雷狮恼羞成怒，他一拍桌子就吼：

“凯莉！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你更缺德的婚礼司仪！”

《我和这个男人一起睡了十年》

啤酒一开，音乐一放，气氛自然而然就被炒热了。

安迷修接受雷狮定做的戒指后，雷狮那才叫神采飞扬，似乎好像他已经和恋人扯了证一样。在之后，雷狮觉得自己也算是个有恩必报的人，干脆就把那群人都叫到一起来聚一聚。他高兴，他请客。

哪知损友真的只是损友。

完全不是话题中心人物的雷狮缩在包间的一角，凄惨地帮他们点歌。安迷修见雷狮被冷落了，同情地靠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。

“丹尼尔老师发了短信过来，”安迷修温声道，“他不方便来，而且还要照顾小孩子。”

哦，真可惜。雷狮生无可恋地想。要是那个熊孩子能来该有多好啊，好给那些人一人一拳头。

艾比坐在安迷修的另一边，她拿了块薯片吃，说：

“衰仔刚刚告诉我他才下火车，他跟他学长一起来。”

“他是和卡米尔一路来，对吧？”安迷修从艾比递过来的薯片里挑了一个最小的。

“衰仔说好像还会带一个朋友来，”艾比仔细回忆了一下弟弟的短信内容，“应该是个玩占卜的女孩子？”

“占卜？没意思。”

凯莉还掌握着话筒的使用权，她走下来切歌时无意听见了他们的谈话，她很是瞧不起地说：

“占卜都是些骗人的玩意，与其说这个，不如来陪我唱歌。”

她指了指艾比。

凯莉扬起半边眉，笑容充满自信，她说：“来和我合唱一首？给你和当红乐队主唱一同登台的机会。”

“好啊。”

艾比大大方方地站起来，抖掉身上的薯片碎屑。

“等会给我签个名？”

“没问题，听说你教那个巨婴烤出了能吃的面包？”

“小菜一碟。”

女孩子果然是容易玩到一块去，不过蒙特祖玛是个不喜与人亲近的冷美人。从进屋坐到嘉德罗斯身边时起，她既不唱歌也不玩游戏，除了偶尔搭几句雷德的话、和格瑞聊一下“那种题材”的作品外，她就一声不吭地待在原处写小说。

“祖玛，这样对视力不好啦。”

雷德给她端了一杯橙汁。

蒙特祖玛接下橙汁，抿了一小口，道：“难得主角在场，正是这个时候才要写。”

“好吧，”雷德劝不住，但他体贴地打开了自己手机的手电筒，“那你写，我把光线给你调亮一点。”

真亏蒙特祖玛能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下捕捉灵感、专注投入地干活，毕竟她的隔壁，正在进行一场有关尊严的战斗。

“你这个渣渣。”

嘉德罗斯右手发麻，但他仍不放弃地牢牢抓着鸡翅的一边。

“你刚刚不是吃了个汉堡吗？”金瞪着嘉德罗斯，死捏着鸡翅膀的另一头，“这个总该让给别人吃吧？”

“可笑，”嘉德罗斯用鼻孔哼气，“那么多鸡翅你为什么偏偏要吃我面前的这个？而且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先来后到？”

“是我先拿到的！”

“金……别吵了，我把我的让给你吧？”

紫堂幻注定要成为一个万年和事佬。他本来在和格瑞交流绘画方面的一些技巧，不料金与嘉德罗斯吵得太凶了，其他人完全不能好好聊天。

金气晕了脑袋，一点也听不进紫堂的话。紫堂幻无计可施，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到冰山漫画家的身上。

第二个万年和事佬——格瑞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，认命地站了起来。

一个是发小兼好友，一个是宿敌兼编辑，格瑞十分头大。他干脆站立到争执不休的两人前边，风驰电掣地打了金与嘉德罗斯的手背。

被打的两人都讶然了，疼痛使他们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手。鸡翅下落，格瑞迅速用筷子夹住它，把它抛得远远的。

“格瑞！你在干什么？”

这两个心智特别不成熟的人异口同声，连懊恼的心情都一模一样。

电光石火之间，鸡翅已经落到了那边佩利的盘子里。

佩利又喝啤酒又吃鸡肉，金和嘉德罗斯还来不及阻止，佩利就让那个天降的鸡翅在自己嘴巴里转了一圈，他再次张嘴时，只吐出了完完整整的鸡骨头。

嘉德罗斯鬼火冒，佩利大危机，常年解救佩利于危难之中的帕洛斯却力不从心了。

帕洛斯在这儿遇上“仇人”了。

唔，也许只能说对方单方面地记他的仇，因为帕洛斯坑过人家。

……世界真小啊。

谁知道给老大设计戒指的人真的是他啊？！

“帕洛斯，你躲什么？”

银爵黑着脸——不过他本来皮肤就偏黑——他口气淡漠，手却客客气气地为帕洛斯倒了一杯酒。

“喝一杯？”

这不是友好的建议，这是可耻的威胁。

当然，帕洛斯自身也没啥光彩的地方就是了。

帕洛斯觉得自己小命不保。

……

这群人太闹腾了，活宝吗？

雷狮办这个聚会的初心已经被狗啃了，他往后一靠，瘫在椅子上。雷狮瞄向安迷修，安迷修显然也没有加入众人玩乐的打算，只是安静地坐着，陪伴自家对象。

思索了仅仅一秒，雷狮就趴到安迷修的肩膀上，凑过去耳语道：“我们开溜吧？”

“没礼貌，”安迷修苦笑着推开雷狮逼近的脸，“客人还在这里呢。”

“反正他们也没把你我当主人家。”

“那也不行。”

“我有礼物送给你。”

“……嗯？”安迷修稍稍提起了一点兴致。

一扭头，安迷修只见雷狮在笑。混乱的包间，啤酒与油炸食品的味道在封闭的空间里炸裂，灯光在颤栗，音乐在歌唱着逝去的年华，连空气都在狂欢。

雷狮笑着，和安迷修记忆里一个样儿。

多年前的雷狮是这样，如今也是那般模样。

他狡黠，却又聪明，懂得去赢得恋人永久的注视。

“我给你准备了惊喜。”

所以最后，他们还是没心没肺地抛下了玩得欢的众人，先回了家。

安迷修做梦也想不到，有一天他会和雷狮一同做亏心事。

“你钱付了吗？”

“够他们通宵了。”

“还没见到卡米尔他们呢。”

“等看到了那群社会毒瘤，卡米尔会理解我这个做大哥的。”

“你的口气听上去好像是黑帮老大。”

安迷修肚子都笑痛了。

“那你就是黑社会老大的夫人了。”

雷狮急匆匆地打开了家门，收好钥匙，拉着安迷修往自己房间走。

安迷修的好奇心被雷狮的举动吊起来了，他问：“你到底准备了什么啊？”

“你还记得鬼狐吗？”

进了房间，雷狮去翻衣柜，安迷修随便坐在床上，望着雷狮翻箱倒柜的身影。

“记得，漫展上的那位先生对吧？”明明是不久前的事，安迷修还是细细想了许久，“他身边有个叫莱娜的女孩子，化妆的水平很高。”

“鬼狐其实是凯莉的哥哥。”雷狮头也不抬，继续翻找。

“哇，那的确很让人惊讶，不过你应该不会只是想给我说这个吧？”

“当然，我想告诉你的是，我通过凯莉与鬼狐做了个交易——为了给你一个惊喜。”

到家后的两人都没主动提出要开灯，雷狮摸黑找了大半天，可谁也不急，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浪费。

而且，反正雷狮总会找到。

他从衣柜里抽出一件衣裳来，开心得跟个特别容易满足的小鬼头似的。雷狮献宝一般地把衣服抖开，展示给安迷修看。

安迷修不知不觉地睁大了眼，而后，柔下了目光。

“原来如此……你把它买回来了啊。”

微光的映衬下，那件白无垢，彷如不属于人间之物。

雷狮常常做出远超他人想象的行为，不管是以前，还是现在。

“穿上让我看看？”

安迷修拿他没办法，随意拿起白无垢套在身上。白无垢松垮垮地附在安迷修肩上，安迷修深深地望了雷狮一眼，转而无奈地摇头。

“根本不是这个感觉……”雷狮不乐意地嘀咕道。

“没办法，”安迷修摊摊手，脱掉鞋，将就着白无垢一起倒在雷狮的床铺上，“条件不允许。”

“好吧。”

雷狮放弃了，也踢掉鞋子，平躺到安迷修旁边。

一时无话可以交谈，两人便静静地待在床上，听着对方的呼吸声。

“谢谢。”

打破沉默的，是安迷修忽然的一声道谢。

“谢什么？”

雷狮动动脖子，不解地对上安迷修猫眼一般的碧绿眼睛。

“不为什么。”

安迷修不负责任地轻言轻语，雷狮还较劲儿了，跟着说：

“那我也谢谢你。”

“你又是为了什么呢？”安迷修被雷狮的倔强搞得特想前俯后仰、笑个痛快。

而雷狮可不是在开玩笑。他握着安迷修的手，吻着戒指，然后慢慢地亲了一下安迷修的双唇。

他们交换了一个吻，享受着彼此的热情与体温。

雷狮说：“我的理由和你一样。”

我和你一样，安迷修。

“话说回来，好端端的‘婚礼’都被凯莉搞砸了！”

雷狮异常气恼，想着自己那么痛苦，那群人还在用他的钱吃喝玩乐，于是就更气恼了。

“还不是你非要玩，大家才答应抽时间陪你。”

“哼……喂，安迷修，你想不想领个真正的证？”

“什么证？”

“明知故问，我们还可以顺便旅游呢！”

“去哪里？”

雷狮想也不想，秒答道：

“英国怎么样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