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魔王雷×人类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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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祖母绿》第一章
第二章 (上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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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万物有灵以来,魔族的平均寿命就普遍高于人族。
其中,能成为魔王的魔族最长寿。不出意外的话,每一届的魔王活上个几百岁不成问题。
只可惜,没有哪一个魔王曾活过了千年,千岁就像个坎,或者说像个诅咒,无法越过亦无法挣脱。
但这一次,出了一个史无前例的情况。
这一届的魔王,已经活了九百年,还丝毫不见衰老之相,依旧像个年轻气盛的男子。
“他是史上最伟大的王。”
人人都这样说。
毕竟,无惊无险地度过千年的坎,这对他来说,基本是没有悬念的。
若是,想要抹杀掉这样的存在,唯有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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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人甘心于臣服。
燃起革命的狼烟来。
“他走出宫殿了……”
“按计划,把他引到我们这里来。”
撕破和平的假面。
把暴戾的君王送上绞刑架。
太大意了。
眼睛快对不上焦,安迷修恍惚着摸了一下额角,湿润的触感传给了他的指尖。
任人宰割的情形让他咬紧了牙关。
夺回我们的领土与权利。
拿回应属于我们的一切。
太大意了……!!!
安迷修十八岁的生日当天,他本没有什么理由必须出门不可。
虽然口上答应了雷狮自己会出去走一走,实际上安迷修也没那个想法。
但从早上开始,城镇中不知为何就一直闹哄哄的。
“听说是有人类的表演团到王城来了呢。”
侍女们小声交流着。
怪不得城中好像比平时还热闹。
一大批人类会于今日抵达王城吗?莫非雷狮近日里就是在忙人类出入境的问题?
安迷修沉思了一会,却已无心学习。
……
自从住入宫殿以来,安迷修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自己的同族了。
他没有同龄的朋友,也没有需要照顾的弟妹或者能够依赖的长辈。
他被魔族养大,但他终究是个人类。
况且,宫殿那敞开的大门……就像是在引诱人似的。
“出去看看,应该没问题吧?”——这样的想法,悄无声息地浮现在安迷修的脑海中。
安迷修走出了出去。
没有侍卫来阻拦他,因为魔王已经许可他此日随意外出。
安迷修来到市中心,想要打听一下表演团的位置。途中,他遇上一对母女,他帮忙摆平了找她们麻烦的魔族,并且惊讶地发现了她们人类的身份。
惊喜之余,她们邀请他一起前往表演团。
安迷修没有理由拒绝。
在同族面前,他不由得放松了警惕。
后来,在拐弯处,无缘无故的,他们竟遭到了不明身份的团伙的袭击。
安迷修估计这是冲着他来的,毕竟他一直是众魔族的眼中钉,但介于那对母女还在自己的身后,他不能直接逃脱。
而正在僵持的时候,安迷修的后脑勺突然受到了重击。
然后,寡不敌众,他晕了过去。
醒来时,头部的钝痛还没有消失。安迷修警觉地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锁在身后,自己也身在一处完全陌生的房间内。
他在墙角的位置,而室内所有的人都与他隔了一段距离,见他清醒过来后,便开始低声交谈。
安迷修撑着自己快要散架的身体坐起来,顺便望了一圈。
他发觉,之前那对母女就毫发无损地站在人群之中,用异常平静的眼神望向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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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各位,似乎安迷修先生已经清醒了,还请不要交谈了吧。”
那身为“母亲”的女子朗声道,四周立即安静了许多。她松开握着小女孩的手,从人群中穿过去,半跪在安迷修的面前。
“非常抱歉,只有用那么粗鲁的方式将您请来。我们已经对您的伤口施展了一定的治愈术,希望能缓解您的一些疼痛。”她缓缓地说道。
安迷修对她莫名恭敬的态度感到古怪,因为方才袭击他的人可没有一点手下留情的意思。不过,现在最重要的问题还是——
“你……究竟是……你们又是什么人?”
老实说,人类的治愈术真不怎么样。安迷修额角的伤口才刚结疤罢了,双手又被绑在后边,全身上下都像是痛得快罢工了。
“阁下真的是一位善良的人,”她答非所问地说道,“当时有那么多魁梧的魔族在场,只有身为人类的您对我们母女两伸出了援手。后来又遇上了突袭,您也没有丢下我们跑掉……”
“他们都说您品行端正,但被魔王养大的人,我只能想到那种坏胚子。现在看来,的确是我太先入为主了。”
女子说着,便伸出手,撇开了安迷修的额发,与他对视。
“您的眼神很正直,如果是您的话,看来我们的计划成功的几率很大。”
“你究竟在说什……”
“好了,接下来让我为他说明吧。”
正当安迷修一头雾水的时候,一个男人插了进来。他拍了拍女子的肩膀,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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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。
年纪大概在三十岁上下,手上的茧很厚,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武士出身,气质又略有差异,文质翩翩的样子不能使人放松,反而……
就像被毒蛇盯上了一样。
安迷修观察着站在他面前的男人,不知不觉间冷汗已经打湿了后背。
女子听话地退了下去,而且,周围也已经完全无人说话了,似乎所有人都一致赞同让男人发言。
这种状况下,安迷修想如果他还不拉响自己脑中的警报,他的智商绝对有问题。
“你是他们的首领?”安迷修先开口了,“为什么袭击我?”
现在是怎么一个情况?他们没有直接杀死他,态度也很奇怪,究竟有什么目的……
见安迷修一副警备的样子,男人状似有些受伤地笑笑,尽量用温和的声音说道:
“不用这么提防我们,我们和你都同为人类……”
“同为人类?你们不还是把我绑着?你的说法完全没有说服力。”
安迷修不赞同地驳道,他往后缩了一点,反而加重了自己的戒心。
“更何况,”安迷修深吸一口气,浅笑道,“我的养育者常说,不要随便相信那些笑得很假的人。”
听到此话,男人没有恼羞成怒,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,他加深了笑容,问:
“你的养育者……是魔王吗?”
“……”
这笑面虎般的男人往前走了一步,安迷修感觉压迫而想往后退,只可惜他的背部已经抵到了墙壁。
手腕被绑住的地方传来硬生生的疼痛,不好的预感压迫在全身的神经上,安迷修光是克制住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就很吃力了。
男人笑容满面,格外亲切地问:
“安迷修先生,今天有近两百的人类来到了魔族的王城,你认为……我们只是来表演吗?”
手腕麻得不可思议,就像和身体分离了似的。男人的话好比一记重锤,敲得安迷修脑子里回声不断。
汗水滑下,安迷修竭力保持着自己的冷静,道:
“如果你们是打算在今日对魔族来一次奇袭……简直是愚不可及。”
在魔族的统治下,有人类在躁动着——安迷修对此略有耳闻,只是,他没料到真有人敢在王城闹事。
两百多人吗……安迷修握紧了手心。
“魔族对人类的待遇已经比以前好了太多,根本没必要在此时公然反抗魔族……”
“被魔王养大的你又能懂什么呢?”男人打断安迷修的话,嗤笑出声,“从人类惨败以来,人类死伤了多少?失去了多少?你知道吗?”
“近十年来,在这伪装的和平下,人类方早已暗地里成立了联盟,势要将魔族赶出我们的故土。那份被统治的屈辱,人类必将加倍返还给魔族。”
“不可能,”安迷修面色难看地摇摇头,“你们不可能打败魔族。”
“为什么不可能?因为力量不足?阁下认为我们对这次突袭准备了多久?又有多少人正待命在王城的外边呢?”
“但进入王城里的只有区区两百人……别说整个王城的魔族了,你们根本不可能杀到魔王的面前去……”
“是的,要对付魔族,还必须先除掉魔王才行,”男人直起身子,脸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,“他的力量真的非常麻烦啊……最重要的是,魔王之死必能给整个魔族带来重创,到那时,阁下还否认我们的胜算吗?”
擒贼先擒王。
雷狮……!!!
安迷修紧张地咬住下唇。
“不存在能够牵制魔王的情况……你们袭击我,如果是想用我来威胁他,八成你们要失望了……”
“用你威胁他?不对吧?阁下是不是搞错了什么?”男人嬉笑着否认道。
“我们从来没有打算用你来要挟他。”
安迷修不知所措地停下来,抬头望了回去。
“因为——”
男人确信极了,像是在陈述一个人人皆知的事实。
“你会亲手杀了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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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你会亲手杀了他。
安迷修真是又惊又怒,他是个人类是应该为人类谋利没有错……
可这并不意味着他能为人类而和雷狮反目成仇!
“你们若是调查清楚了,应该知道我是魔王的骑士……”安迷修克制住自己不要失控,他强调道,“我不会背叛他。”
“绝对不会。”
“绝对……吗?阁下最好还是不要妄下定论哦。”
男人高深莫测地说道。
“你究竟在暗示着什么?”
安迷修心里生疑,他不明白——
对方凭什么赌他会去杀害雷狮?
凭他人类的身份吗?如果他铁了心拒绝他们,他们能战胜魔族的希望不就微乎其微了吗?
“阁下有问过魔王,他为什么要收养你吗?”
男人问了个奇怪的问题,不过当他看见安迷修茫然的表情时,他就知道了问题的答案。
他乘胜追击,不给人留一丝喘息的机会,继续发难:
“他有告诉你,在那日,在千百个孩子里,他为什么就选中了你吗?”
“他有对自己的臣民解释自己的举动吗?”
“他又对你解释过其中的缘由吗?”
“哪怕只有一句话?”
实际上,安迷修很生气。
他不愿意这样一个男人对雷狮指指点点。
可他不能反驳。
他找不到理由为雷狮的行为做出合理的解释。
没有……
雷狮从来没有对收养他的原因说过半个字。
安迷修对此是最清楚不过的了,他不主动去问,雷狮也不主动去说。
“其实阁下才是真正的可怜人,一直被蒙在鼓里。”
男人做作地感慨道,然后他蹲下去,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来,并将它展示给安迷修看。
“知道这是什么吗?安迷修阁下?”
安迷修强迫自己将视线停留在那把和水果刀一般大小的匕首上,心跳如鼓。
“为了这把匕首,这把尖刀,我们花上了难以想象的时间和精力。”男人唏嘘道:
“它的制作流程难度大到让人咋舌——
以龙骨为原料
让岩浆来淬炼
用婴儿血浸泡
拿人鱼泪洗涤
残忍杀死制作它的矮人才能使它锋利无比
让温顺的精灵嚎哭三夜才能使它充满怨念
千位巫女不断对它施咒才能使它诅咒他人
此后,将此匕首送入魔王的心脏
必将致魔王于死地。”
“你们……真是疯了……”
这样的邪术真是前所未闻,但光听那制作方法,也能料想其中凝聚了多少怨气。
这把匕首怕是永远也净化不干净了,如果让它伤到雷狮……
一阵恐惧如毒蚁似的撕咬着五脏六腑,安迷修如坠冰窟,他意识到一个胆寒的事实——
眼前的这群人为了杀死魔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。
“丧心病狂”安迷修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,并愤怒地瞪了回去。
“丧心病狂?丧心病狂的是魔王才对吧?!”
男人骤然增大的声音镇住了安迷修,他喋喋不休地说道:
“人类战败后,他就只把人类当做脚边的蝼蚁!他杀害了王室重要的成员,把他们的孩子与女人当做奴隶一般使唤!”
“他占领了土地还不够,还要人类为他献上金银珠宝,连平民百姓都要压榨干净!”
男人目眦尽裂,像是被仇恨冲晕了头脑,但突然,他就冷静了下来。
“不过阁下,我最同情的还是你,你应该从来不知道吧?”
“你知道那位魔王大人……对你做过什么吗?他一直欺骗你,把你当做打发时间的玩物来看,你却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男人的转变让安迷修消受不了,短时间里被迫听了那么多东西,他对男人接下来要说的话本能地感到害怕。
他真的受不了了,信息太混乱,让他想要大喊救命。
他再次被抛入了海水中,深蓝的水流淹过了他的手足、嘴巴还有鼻子,将他整个儿都给吞没了。
赤裸裸的现实穿透海水而来,他想捂住耳朵,却只是吐出了白沫,连呼吸都做不到。
冰冷刺骨。
“当年,是他亲手杀死了你的母亲。”
像是要被冷死了。
可是……
为什么海面上,连一根浮木也没有?
“有没有人对你说过?你和那位英年早逝的皇家骑士像极了,我看过她的画像,你和她很像,特别是眉眼之类的地方。”
“——简直是望一眼,就能认出你来。”
好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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忘不了,十年前的点点滴滴。
就算忘记了,睡梦里,也会悄悄地追寻而至。
“安迷修啊,”女子盘着自己褐色的长发,眼睛却没有看着镜子,而一直瞟着院子里的小孩子,问,“你这么努力干嘛啊?不休息一下吗?”
小男孩闻言停下了挥剑的动作,他低下头,怪委屈地说:
“因为爸爸已经不在了……我想再努力一点,就可以帮上您的忙……”
小男孩话还没说完,双颊就被捏住了。
女子已经没有盘头发了,她蹑手蹑脚走到小男孩的身边,任那几撮棕发随意落在自己的肩膀上。
她揉着小孩子肉嘟嘟的脸,笑眯眯地说:
“那么,就麻烦安迷修保护我了哦。”
……
……怎么可能忘记?
不管以后他再怎么努力,他都不能保护她了。
在好多年前的那一天,魔族已经杀入城堡了,安迷修还坐在门口等她,可她就是再也没有回来。
一直等她一直等她,她都没有回家。
因为她已经死在城堡中了啊!
男人对上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,叹息道:
“你若觉得我在撒谎……那么,去问问他如何?去问问你的养育者,那位‘最伟大’的魔王陛下?”
男人放下了匕首,将它放在安迷修的眼前。这时,安迷修也感觉身后的绳子松开了,有人帮他松了绑。
“选择权在你身上,因为,它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,你是唯一能够接近魔王的人类。”
安迷修颤抖着握着刀柄,将匕首拿到自己的眼前,他的手指只是摸过那光滑的刀面,就好像被刀所割出了口子。
“无论怎样,我们之后都会对魔族发起进攻,但你可以选择——”
“究竟是杀死仇人,为我们杀开一条血路……还是自甘堕落,与魔王一起伪装和平。”
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
十年前,人类的城堡之中。
外边的火光渐渐暗下了,雷狮用手指抵着下巴,对躺在地上的女子发问道:
“‘安迷修’吗……名字我记住了,但我怎么才能找到他?”
“你答应……帮我照顾他……吗?”
褐发碧眼的女子强撑着眼皮,用呓语般的声音问道。
“别说废话了,”雷狮又皱了皱眉,“快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他。”
“看一眼就知道了……看一眼……就能认出他来……”
她似乎想笑一下,但她已经快没有力气再牵动嘴唇了,只能笑得很苦。
雷狮见她这幅惨状,心里也不舒服。他干脆在她身旁单膝跪了下去,靠近了一点,喟叹道:
“为了使你安心一些……”
“立誓吧”
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
当死亡真的降临在自己头上时,除了疼痛,真的不是非常害怕。
可一当我想到那个孩子还坐在门口等我回去,我就会有些难过。
早知道就不要让他等了。
我多希望,希望——
我希望他活在真实之中。
我希望他可以远离黑暗。
我希望他不会误入歧途。
我希望他不畏艰难困苦。
所以我很感谢你,魔王陛下。
你能答应去照顾他,真是太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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魔族有一种毒誓。
立约的内容随意,但违约方却会付出惨痛的代价。
雷狮呢,对整个人族都没有好感。
在那么多人当中,他只有一个朋友。
“撑着点,不要在途中就死掉了。”
雷狮镇静地说道,然后他立马扯下自己的手套,咬破了自己的手指,并沾了沾地上女子的血液。
他伸出染血的指尖,对着空气一划——
“以血为证——”
“以魔王之名起誓——”
以整个空间为界,地面上出现了有着奇特花纹的阵法,泛着点点金色光芒,照得大厅里十分明亮。
守在大厅外的、雷狮的士兵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,他们想冲进来,但却被突降的威压压迫到不能动弹。
用血写下的红色字符竟直接浮在了半空中,雷狮不断地书写着复杂的文字,口中还在低喃。
“我不会对他说谎”
“我护他一生平安”
“我为他指明方向”
“我将赐予他勇气与力量,让他不畏一切,永远向前”
指尖上有一种轻微而持久的痛,雷狮不动声色地写完了全部内容。
“契约成立”
当最后一音落下,女子眸子短暂地一亮,她好像还打算说什么,也许是感激的话吧,但雷狮已经无法得知。
她静静地躺在原地,最终没有了一丝活气。
地面的金芒消失了,血字所写的契约书消失了,附近的威压也消失了。
全部,都消失了。
雷狮望入她瞳孔扩散的眼里,不发一声,就那样蹲着,好似被石化了一样。
后来不清楚过了多久,他也没有为她合上眼睛,他只是站起来,神情自若地转身,对外边的士兵下令道:
“厚葬她,然后——”
“控制住现在的形势,但这途中有谁敢随便杀掉一个孩童,我要他偿命。”
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
又做梦了,还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。
雷狮慢慢睁开双眼,他意识到,自己在王座上面睡了一觉。
大厅里除了他以外再无他人,白天争议声不断的地方现在寂寞得很。月光从窗户边上倾泻下来,一丝一缕的,又静又冷。
现在已经是夜晚了吗?
雷狮摸着额头,今天所传来的所有情报都让他烦躁。
南北方治安频频出问题,中部也出了暴动……
……人类这是打算要开战吗?
针对那些蠢蠢欲动的挑事者,魔族高层开了紧急会议,无休无止地争论了几天,很多人还在主和与主战之间摇摆不定。
而且,赶在这个时间点上,有两百多人大摇大摆地走进魔族王城之中。
其实在这个节骨眼上,不应该轻易放人类进入魔族的核心城市。但首先那个表演团是通过正规程序,通过几个月的核审才得到入城的许可,魔族方没理由单方面毁约。
再来,就是……
只有两百人,能干什么?
或者应该问——
雷狮困惑地用指尖轻点着扶手。
他们哪来的自信可以打倒魔族?
哪里的自信……可以杀死魔王?
雷狮还在思索答案中,这时,大厅那边的双开门“吱呀”一声,忽然被打开了。
是来提醒他回寝宫的女仆……还是想要继续进言的臣子?
无论是哪一种,雷狮都不待见。他瘪嘴,本来想要挥挥手就把来者打发掉,可是,他却突然噤了声。
他没有什么弱点,他百战百胜。
青年礼貌地走了进来,对雷狮点点头后,轻轻关上了门,举动自然而流畅。
看着青年一步步走了过来,雷狮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,仔细一想便忆起这和青年被册封为骑士那天的情形很像——那时他也是步伐缓慢地向自己走近。
可是现在,雷狮已经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心。
青年走得很慢,有点心不在焉,像是在想别的事情。但当他抬眼看着雷狮的时候,还是非常认真地望了过去。
无风无浪的绿眸……后面却像是暗流涌动。
雷狮心脏突地跳动了一下。
不合时宜的,他想起了几百年前,曾有人预言过,说他会死在人类的手上。
点点寒意瞬间膨胀,脊髓都透着冰冷感。
如果说,人类还有什么胜算的话,那不是很明显了吗?
雷狮喉咙里似乎卡了什么东西进去,喉咙发紧得要命。
——安迷修!!!
“这么晚了,你还不睡吗?”
安迷修站在王座台下,对雷狮发问了,语气和平时无异。
“晚睡一点没有什么,你呢?今天生日玩的开心吗?”
雷狮轻飘飘地反问了回去,全身的神经却都绷紧了,警惕性直接提到了最高级别。
“还可以吧?和昨年相比,王城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。”
安迷修稍微偏头想了想,边踏上眼前的台阶,边随性地说道:
“还记得我们以前去过的小吃街吗?那边新开了一个甜品店,口碑很好。”
“诶?可惜卡米尔外出了,应该让他去看看。”
雷狮浅笑,同时,安迷修已经走上了台阶,站在雷狮身前,埋着头盯着他。
“你还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?”雷狮感觉有点好笑,低声问。
“没有,”安迷修一耸肩膀,“我只是来看看某个魔王是不是还没回房睡觉。”
“是吗……我倒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,反正你也满十八岁了,我觉得可以问你了。”
黑漆漆的环境中,安迷修觉得雷狮的眼睛就像小鬼头们最喜欢的玻璃珠一样,澈亮晶透,貌似纯真,却怎样都看不透。
“什么问题?”安迷修缓了缓,定声问。
“安迷修你……”
雷狮说到这里顿了一下,他撑着下巴,视线往窗外的月亮瞧,就是不往安迷修的脸上看。
他声音极轻,若有若无的,倒是要和月色融为一块了。
“是不是喜欢我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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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问题太出乎安迷修的意料,从他倏然睁大的双眼就可以看出来了。
“雷狮,你的脑子果然坏掉了吧。”
“抱歉抱歉,毕竟从小到大,你那种奇怪反应太多了,总让我乱想……喂喂,别说着就摆出一副要杀人的表情啊!”
眼睁睁看着安迷修抡起拳头要打人了,雷狮赶紧装模作样嚎了两声,安迷修才头大地放下自己的拳头。
他重重地叹了口气,像是受不了雷狮口无遮拦的性格。他垂下视线,扭头道:
“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,雷狮你也……”
快点回去休息……
在安迷修转身欲离开的一刹那,他的手腕被抓住了。
雷狮掌心的温度比想象中的要高,好像能够穿过衣袖将安迷修灼伤。
“安迷修,你还是和以前一样,不擅长说谎。”
雷狮拨开安迷修的袖口,意味不明地问道:
“你的手受伤了?如果我问你,你会告诉我原因吗?”
“你身上的血腥味,太重了。”
被发现了……
安迷修头皮发麻,雷狮捏紧了他的骨头,正在对他施压。
魔王想杀掉一个人类,就好比踩死一只蝼蚁一样容易。
一瞬之间,这点时间甚至不能完成一次完整的换气——安迷修甩开了雷狮握住自己的手,迅速转过身去并从另一边的衣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来。
锋利的刀锋随着抽离的动作立即划破了他的袖口,安迷修却不为所动。
刀光在空气中划过冷质的曲线,他右手持刀,左手锁住雷狮的喉咙,发狠力将他往后压去。雷狮的后背猛撞上王座的靠背,脑袋被震得发麻,他被彻底地压制在座位之中。
然后下一秒,匕首的刀尖就对准了雷狮的胸口。
“别说话,我知道我现在在干什么。”
电光石火,却堪比经历过一场恶斗,安迷修喘不过气,发丝散乱。
“我只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。”
脖子被人卡住,刀尖对着心口,雷狮却没什么怒火,即便被安迷修用刀尖指着,他也泰然自若,只是冷冰冰地看着上边的安迷修。
但雷狮目中无人的态度激怒了安迷修,他一咬后槽牙,下意识地就收紧了左手。
“是你杀了她吗?”
无需多言,他们都知道“她”是谁。
雷狮早应预料到这一天。
他淡然地盯着安迷修眼中临近崩溃的绿潭,出奇地平静。
“是”
雷狮眼睛都不眨一下,仿佛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。
我不会对他说谎
安迷修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什么,可那么简短的一个字,他怎么可能会听错?
而雷狮用对待陌生人的眼神睨视着他,让人心寒。
“你……认真的吗?”安迷修双手开始颤栗,他完全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雷狮。
“这么多年来……你都在骗我吗?”
那答案太决绝了,安迷修溃不成军。
我护他一生平安
“你的双手抖什么抖,我没教过你握刀的姿势吗?”
雷狮嘲讽挖苦道,他拉大嘴角,手指慢慢摸上安迷修握着匕首的右手,讥笑起来。
“你没有任何长进,安迷修,九年的时间过去了,你和那个赤脚站在雪地里的孩子……没有一点差别。”
“闭嘴……”
你为什么这么冷静?
你怎么能这么冷静?!
我为他指明方向
“被诅咒的匕首?用这种东西就想杀死我吗?”
雷狮把威胁自己性命的匕首当做玩具刀,他突然抓紧安迷修的右手,在安迷修惊慌的目光中,睁大双瞳,狂笑到身体抽搐不已。
他一把扯过安迷修的衣领,迫使他弯下腰。安迷修来个急刹,才没有使他两人鼻尖相撞,可冷汗已经顺着脸颊落下了。
他清晰地认识到,雷狮癫狂得像个疯子。
“可以,”雷狮嘴唇贴着安迷修的耳根,阴恻恻地笑,“你放开手来试试。”
雷狮握好安迷修颤抖的手,径直地往前刺去,不闪不避,让刀尖整个没入自己的左胸腔。
我将赐予他勇气与力量,让他不畏一切,永远向前
真痛。
雷狮还扯着安迷修的领口,却低下了自己的头颅。
他不想让安迷修看见自己嘴边的苦涩。
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,生理眼泪差点涌出眼眶,他想干呕想吐血,但他只能希望自己不要太狼狈。
心脏破裂了,血液染红了他与安迷修的手。若不是魔王的身体支持着,他估计自己应该已经死去,而且,紧随其后的,便是那阴险的诅咒和……
违约的惩罚。
痛。
真的……很痛。
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
我已经没有什么能给予你了。
你也不再需要我。
……
再见了,安迷修。
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◆
ps感谢你看到这里!!!留评论嘛?
那个,我还没写完!!!